黄少天托着腮帮子，在草稿纸上画上了个大大的宇宙飞船，下面各种数学符号衬得这充满年轻人想象力的飞船格外得有艺术性。他犹不满足地再在飞船的顶端加上了个小人，后来琢磨了一下又忍不住再添了一个。

这本来就是灵魂艺术之作，当然若是让数学老师看到的话恐怕会因为痛心疾首地呵斥这个高二学生在自习课上走神的行为，顺便脑洞还能衍伸到高考上，那些诸如“数学本来就是你的短板，前几天连算树有多高这么简单都都错了”之类的批评指不定就会成为老生常谈的梗永远留在老师的记忆深处。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开小差。

“有点胖啊，这样的话加速度会不够 。”同桌凑上来指着飞船的尾翼说道，“这里不够大的话推进力也会不足，不如画得细长条一点？”灵魂画手眯了眯眼睛顺着对方的说法在无限符号上大笔一挥，他原本只是想了画底座的力气，却有意无意地将整张构图弄得特别猥琐。

他俩同时愣了一下，黄少天飞也似地将草稿纸揉成了一团又觉得贸然将它丢进垃圾桶好像很容易被人发现、若是带回家里恐怕也会让爹妈震怒——17岁少年人的家长总是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他们可能一边在研究朋友圈里如何巧妙化解青春期少年人可能会产生的种种心理问题，一边义正言辞地对儿子宣布，不要早恋、不要贪玩、高考第一。

科学性的疏导和强权性的压迫在17岁这个敏感的年头里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家长的经典范例。

黄少天的父母显然也不例外，他们和儿子每天都在进行同一个、百玩不厌的找网线的游戏，一百来平米的家里一夜之间仿佛充满了陷阱，床下、抽屉、冰箱，各个角落都有可能是家长们存放网线的地方，而黄少天每天都会思考到底从哪里找到这根玩意儿。不过自从同桌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之后，他就再也没关注过那根1.5米长的黑色网线到底藏在家里哪个角落里了。

“无线WIFI好！”他一边将草稿纸撕成碎片一边对着隔壁桌比了个心，“就是不够快啊！”

“390元72G包年，你还想如何？”旁边的那个转了转笔，顺道摸过黄少天的本子悉悉索索地画了起来。

对方的技术可比灵魂画师黄少天要高明多了，无论是宇宙飞船的结构和造型、乃至于旁边的喷射塔都画的有模有样，若是再在边上添上点像模像样的数字或者公式，说不定会有人将它真当成了某科研飞船的研究图纸。

黄少天在一边努力为他打起了call，这小子废话极多，若是一直给他说话的机会，恐怕45分钟的自习课他能说上43分钟不带重样的，偏生同桌心性极稳，能在那大篇幅的废话里撇开那些自我赞扬找到真正的重点。

他俩坐在一起，一个高高兴兴地说，从天讲到地、从克丽奥佩塔拉讲到希拉里；另一个安安静静地听，是不是还能补上一两句，改变话题也好、止住对方的傻话也好，做得游刃有余，就像是平日里做过无数遍一样。

两个男孩子之间总会避无可避地谈到异性，黄少天一口气从高一说到了高二从一班说到了自己班，如数家珍般地将大部分他能说得出名字的姑娘们八卦了一边，谁和谁谈了恋爱、谁和谁前几天闹翻了，这种原本看来好像并不应该是个17岁男孩知道的事情，在他这里反而是极为稀疏平常的。他性子很好，开朗又活泼，走出去好像到处都有他的朋友，无论是哪个圈子都能混得极为舒坦，自然知道的也就多了起来。

同桌悄无声息地朝他瞥了一眼，眼看着他就要说到自己班班长的时候一下子打住了对方的话头，“少天，安静，老师要来了哦。”他点了点下巴，示意对方桌子上的数学卷子依旧停留在了选择题，并大发善心地将自己的卷子放在了对方面前，“还有三分钟，再不抄来不及了。”

黄少天嗷地叫了一声，立马专心致志地扑倒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起来，他的手机在桌洞里转了两圈，画面最终停留在了两人之间的合照上，同桌撇了一眼笑眯眯地将屏幕关了，若有所思地托着腮朝天花板打量了许久。

下课铃终于响了，靠三分钟抄完数学卷子的黄少天长吁一口气，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朝身边人笑了一下，值日生的活计也因为同桌和他一起完成而变得有趣多了。

他擦着黑板，白色的粉尘在半空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印记，黑板上依稀还能看到几点上上节课留下的公式痕迹，它们断头少尾却总让黄少天觉得有一种奇妙的缺陷美，这个素来活泼的年轻人忍不住也拿起粉笔描了几笔，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应该在黑板上留下什么字迹，只是他又仔细想了想，在角落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黄少天”

字不太好看，大概是因为书写位置的关系，整体略略地往边上歪了点，他不太满意地想要擦掉却被同桌拦住了。

“喻文州”

对方在边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却好像依旧不太满意这两个名字中还存有空位似的，忍不住又描了两笔，画上了颗端端正正的心。

黄少天一时气急败坏一时又咬牙切齿，却最终切了一声，打发那家伙继续去扫地，转而又忍不住冲上去重重地亲了对方一下。

17岁

能干的好像不多，又好像很多。

不过对于黄少天而言，他在17岁，就恋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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