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没有回话，在那天下午就踏上了去西部的列车，同行的监视者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倒像是很好钻空子的样子，但目前却并不是逃走或做其他打算的好时机，在经过这几天的战斗之后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些东西正在阻碍着实力的发挥，虽然不太能够确定对方到底用了什么东西，但考虑到那个男人和结社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倒是不难其中的可能性。

那个监视者不断朝自己这边瞟两眼，那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很容易让库洛联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我说，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直接抬头看的。”这怯生生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那个男人手下培养出来的特务，当然这种太过纯良的外表也有可能是他行动时的一种掩护？

“不，不是的，很抱歉，我只是对活跃在战场上的您感到有些好奇……”那个人的脸红了一下，他飞快地看了库洛两眼然后非常明显地朝椅子的角落里缩了一下，“虽然在战场上曾经远远地看到过一次，但在前线时的您和现在的您好像完全不同呢。”

诶！等下！为什么这么客气？从本质意义上来说，自己应该算是铁血的俘虏才对吧？明明就是来监视自己的，用得着这样吗？对方的紧张显然也感染到了库洛，白发的青年皱着眉头打量了对方两眼，只觉得这样的怎么都不像是铁血培养出来的人，“你……刚当兵？”

“是的，三个月前刚刚入伍，原籍是茱萊特區。”这个字眼让克洛的表情变化了一下，他目光深邃地打量了对方一阵，突然明白了这个小子跟在自己身后的理由，“真是有意思，”他轻声笑道，虽然换来的是对方一脸不解的表情，但库洛却并不打算对自己的态度加以说明，他只是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那不断变化的景色，在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句，“那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去过。”

“诶是吗？”对方羞涩地笑了起来，“的确是很美啦，我小时候偶尔会在海边钓鱼，不过那时候我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门，合并之后又跟着家里人离开那里经商了两年等一个多月前再回去探望亲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回家的路怎么走都不记得了，哎，变化真大呢！”

库洛没有答话，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对方才好，眼前这个少年眼里的故土和他梦中的故土其实完全不同，哪怕是同一个地方但没有深切回忆的他和有着切肤之痛的自己对那片土地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但那个年轻人显然不可能理解库洛的心情，他把白发青年的愣神当成了一种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沉默，便更是兴高采烈地说了起来，“开通了铁路之后，整个城市都繁华起来了，原来有很多老式的建筑最近好像也要准备拆迁了，和小时候的记忆相比果然是热闹了很多呢，宰相在这点上真的是好厉害！”

库洛的表情略微地扭曲了一下，他无声无息地朝着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将所有的怒火和随着怒火不断攀升的无力感再一次压在心里，“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你不怀念过去么？那个当城市还是一个国家的时候的过去？”

“诶，八年前吗？说实话没什么太大感觉，大概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吧，但从现在大家的生活质量来看，合并应该是件好事？虽然很多人都说宰相在国土这个问题上好像特别激进的样子，但如果因为铁路而让所有人都过得好，那应该支持才对啊。”

“哪怕没有主权？哪怕永远附庸在别的国家上？”明明知道哪怕生气也没有用处，但库洛依旧忍不住地反驳起来，但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白发的青年又突然感到非常后悔，特别是在看到对方那惊愕又无法理解的表情的时候，这个前市长的孙子突然非常、非常想念那曾经在飞船上与黎恩度过的那一日。

明明就已经无力挽回的事实、明明就已经确认的结果却要被不断地翻出来拷问自己的内心，如果这就是那个男人所打的注意的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到了极点，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自己臣服。

不，永远都不可能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