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韦伯]云雀

Higher still and higher.

From the earth thou springest.

Like a cloud of fire;

The blue deep thou wingest,

And singing still dost soar, 

and soaring ever singest.

 

亚历山大躺在病床上,他今年不过33岁,论理应该是人类最活跃的年龄但这位先生已经住院很久了。医生找不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却用尽办法都无法阻止他身体上的急速衰弱,医疗器械虽然能够勉强控制住那不知名病毒的侵入,却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放缓此时此刻正在他那庞大商业帝国中上演的勾心斗角和你争我夺。

“他们应该会为了遗产而大打出手,没法看到那一幕,真是令人遗憾,”红发的先生躺在病床上,朝坐在床边的探视者笑了一下,“真是不可思议,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现在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变,韦伯·威尔维特,再十年前便宣称我活不过三十三岁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停顿了一下,在过去他能一口气说上三个小时而现在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便让他觉得胸口隐隐作痛,那种炙热的烧灼感无法在任何仪器下显影,以至于他的母亲——那位心狠手辣的奥林匹亚斯认为他一定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但亚历山大却是知道的。

他并没有疯,就好像其他人都觉得眼前这位韦伯·威尔维特应该只是某个大学的历史老师一样,从未有人发现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的耳朵。

它带着奇妙的弧度,在耳廓的上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尖角,大多数时候,它被黑色的长发掩在后面,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对方才会撩起头发,露出那对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有的精灵的耳朵。

一开始亚历山大以为这是某种基因突变,但对方初次见面时那从未听闻过的语言已经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他的身份。

Hail[1]  Iskandar。”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接下来长达十年的仅仅出现在梦中的大段冒险,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些让他醒来时还血脉偾张、有些却带着无尽的惆怅,与那在梦中的一刻不停的浅声低吟缠绕在了一起。一开始亚历山大以为自己小说看多了——他那段时间很喜欢各种奇幻小说,要梦到点与之相关的东西也并不奇怪,但接下来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主角始终是他,但画面却已经过了千山万水,若是再想不明白就是实在是太对不起他的脑子了。

“那应该是我。”病人斩钉截铁道,“那绝对是我,即使周围追随者不同,但征服是我的本质,能够让我心潮澎湃的只有不断扩大的地图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说着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朝着韦伯伸出了手,“所以这果然是真的吗?”

“你是笨蛋吗?”看起来还相当年轻的威尔维特先生一下子红了脸,“我果然是不该高估你的智商,明明知道我有问题,居然还会不动脑子地提出要摸耳朵的要求,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到与众不同的事物想要亲手分辨个清楚不是人之常情吗?还是说你那看起来很好捏的尖耳朵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比如说呼吸器官什么的?”亚历山大理直气壮地说道,他的身体状态其实已经非常虚弱,哪怕就是抬一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也需要花上不少力气,这幅样子看着让人感觉难受极了。探望者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最终自暴自弃地凑了上去,“先说明精灵的耳朵非常敏感,如果太用力的话会很疼的。

“我以为那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病人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那的确是非常与众不同的手感,比人类的要更为柔软一点,可能是皮下血管比人类少的关系,摸起来要比人类的温度略微低一些,他还想凑近看得更仔细些却看到韦伯捂着通红的脸从床沿摔倒在地上,“你这个肌肉笨蛋!”他跳起来怒斥起对方的莽撞,“都、都告诉你非常敏感了,居然还这样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你、你你!”他语无伦次又面红耳赤的样子即使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应该明白点什么,更何况亚历山大并非是什么都不明白的。

“原来如此,这么敏感吗?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做,真是让人遗憾呢,话说以前我也什么都没有做吗?”前段话的确能让韦伯跟只炸了毛的猫似得急跳脚,但后半句话音未落他的脸色便瞬间难看起来,即使之前再怎么语焉不详,从他认识亚历山大到现在,这位“征服王”绝非是那种可以被一两句推托之词忽悠过去的王者。

他沉默了很久,亚历山大也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这位病人躺在床上一直沉默凝视着挂在床边的生命维持系统,上面不断跳动的数字正在宣告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我梦到过很多人、很多事,我曾梦见有人与我长相相似却最终背道而驰、我梦见过无数的欢呼声、也在梦里看到了阴影降下、焦土遍地,若我的梦并非是梦,那我的病其实并不是病对吗?”

“你曾经被一把带有诅咒的刀刺中,诅咒并没有因为肉体的消亡而消失,反而根植在你的灵魂中,一次又一次将死亡带到你面前,”韦伯不是没有试过利用他能找到的材料解开诅咒,但人类时代与精灵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维林诺的确有解开诅咒的大部分材料,但精灵一旦西渡就没有再回来的办法,选择成为人类的伊斯坎达尔依旧会带着诅咒继续在人间轮回转世,“我曾经想过,将你带上船一起离开,但后来又想你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选择。”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高烧引发的晕眩和不断加快的心跳正在大肆消耗着他的体力,“我对寿命的长短并不在意,比起庸庸碌碌地过上千年,我更喜欢用十多年的时间里在地面上掀起一阵飓风,我无所谓人们对我的观感,恐惧也要崇拜也好,那些庸人的视线不过是征服道路上的一丁点插曲,我来过、我看到过、我征服过,我想要的是浓墨重彩的一页纸,而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墨点。”他停顿了一下,冲着韦伯招了招手,“所以说说你吧,在人类世界里,你应该是唯一的精灵?”

“兴许不止我一个,兴许只有我一个,谁知道呢?”黑发的精灵叹息了一声,在人世间漫步这么多年,他已经与人类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了,“我不过是最普通的精灵,而你……”

“这个我不想听,”亚历山大挥了挥手,“血统是没有用的垃圾,我以为你生活在人类的时代,那种老古董早就应该被忘记了,事实上小子我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点……”他停顿了几秒,看向韦伯的目光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喜悦笑意,“你累吗?”

累?

韦伯愣了一下,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竟不知说什么好,“所以说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擅自说这种体贴又直白还一针见血的话?明明有时候粗神经、自我注意到根本不会关心别人的程度,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这么敏锐?累?怎么可能不累……但和身心俱疲是不一样的。”对诅咒束手无策的自己、不得不目送他转世轮回的自己、留在人类世界行走千年的自己,“我并没有绝望,事实上反而因为岁月轮转而愈发欣喜,我想让你看看现在的我,和过去的那个我差别有多大;我想了解现在的你,和过去的那个你差别有多大,曾经的我只能在远处仰望着征服王,对诅咒束手无策、只能目送你离世,而现在我终于能够坐在你身边、了解你的想法,兴许暂时还不能和你并肩看着整个世界,但我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走到了你身边,对于精灵来说,一千年、两千年……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接下来,兴许我会继续在人类的世界行走、兴许我会乘船西渡,但我的心却始终雀跃着。”

Nai tiruvantel ar varyuvantel IValar tielyanna nu vilya.[2] ”黑发的精灵弯了弯眉眼,“兴许旅程让人身体疲倦,但心灵却十分满足,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值得感恩的了,Hantale[3]  Iskandar。 ”

征服者微微一笑半靠在床上朝窗外望去,两三只云雀在电线杆子上跳来跳去,在他人生的前十多年里,这种画面曾一度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但当腓利去世之后,这种闲散又宁静的生活便彻底离他远去了,“我还挺喜欢那种鸟的,”他轻声说道,“它们是最快乐不过的精灵,是凯旋的欢歌、是赞婚的合唱、是和谐炙热的激情,就像此刻的我侧耳倾听。[4] ”

警报器响了,医生和护士们急急冲进病房,一通手忙脚乱的抢救后,几个医生分别向聘用自己的那方报了信。

“十分抱歉,病人已经去世了。”他们纷纷说道,“房间里开着窗,兴许是因此受了凉,的确留下一张纸条,不过……没人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诶要拼给你听吗?”

Inye tye-méla[5] ,是的不太像法语,也不是西班牙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呢。”

 [1]精灵语:向您致敬

 [2]愿众神保佑世间的旅程。

 [3]谢谢

 [4]雪莱的致云雀

 [5]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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