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BE啊！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了？

=============================================

第八章 你好，再见（上）

莫少华垂头丧气地退出了房间，他不能理解刘培强，正如同刘培强先生不能理解他一样，横跨在他俩之间的不只是两千五百年的漫长时光，还有彼此的身份和立场，在这位前领航员先生的时代里流浪地球计划是不能被任何事情所影响的千年大计，为了完成它地球上的人类牺牲了太多太多，他自然不可能在这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在没有经过严格调查的情况下贸然关闭moss。而这个年轻人的思路却简单又粗暴，在他看来没有moss地球也根本不会停止运转，况且地球距离既定位置已经非常接近，行星发动机的操作已经从AI操作转为手动控制，计算机计算也完全可以脱离moss的环境设置，至于其他人类的生活——事实上在他看来没有moss的监察系统，人类说不定能过的更好。

他决定一个人单干，当然做出这种无脑决定也完全是因为一直以来moss都没有替换过领航员号上的各种标识符号，所以即使初来乍到，但只要顺着标志前进，要抵达主控中心并不困难，当然到时候怎么突破这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先生还未曾仔细考虑过。

而刘培强还在对自己到底是谁做着极为深刻的自我论证，“我应该是个克隆人……不，事实上我肯定是个克隆人，毕竟一个人类即使有维生舱也绝对不可能活过两千五百年的漫长星际之旅，”他退了一步，半个身子倚靠在窗边，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外面的星空每一角度都是新奇又有趣的场面，但眼前又时不时有个画面在一闪而过。

那是一团火焰，在眼前、在身边，甚至让他每一个毛孔都能感觉到热度，炙热却完全不带有任何的恐惧，反而是平静和一丝欣慰。

“我不是一个英雄。”他缓缓说道，“也和伟大、拯救世界之类的词完全无关，我只是尽一个父亲的本能，想拯救自己的孩子，仅此而已。但moss你……想要做什么呢？与能够生老病死的人类相比，在这漫长的、无法想象的两千五百年里，你得到了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眼前的画面在旋转、变化，刘培强闭上眼睛却依旧仿佛身处在领航员号上，不是他登上飞船的那时候，也不是他离世的最后片段，而是领航员号的重造、再次飞天、然后是政变、撞上小行星，“如果我是刘培强，那我看到的是什么呢？如果我是Moss,我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感情？作为克隆体的我，是刘培强的克隆体还是moss你为自己准备身体。”

其实一直有个答案在这位先生心里呼之欲出，但他又恐惧于自己所找到的这个答案，甚至作为人的本能他一直在抗拒着这个答案的存在。

他是刘培强。

事实上他也是moss的一部分。

是了，也就只有这样方能解释所有的一切，也许只有用更为灵异的、无法用1和0、无法用逻辑和运算才能解释得通的灵魂来诠释所有一切的发生。人类那仅仅只有21克的灵魂兴许在爆炸的瞬间成为一组数据、一丁点电流与moss最后传输出去的数据融为一体，这个作为刘培强的人类，身体或许已经在超高温下化为了灰烬，灵魂却被AI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下来——当然，moss是不能理解什么是灵魂的，它也许只会将这视为一组错误的数据、一组不应该存在的系统符号，却依旧用两千五百年的时间试着去解析、去分辨最终将身体与灵魂成功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只是刘培强的推论，却是唯一一个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结论。

Moss救了自己，用两千五百年的时间救了自己。

“我应该说什么？”他蹲在白色的摄像头前露出了烦躁不安的表情，“是我的感情同化了你，还是我的灵魂让你衍伸出了情感，还是说你本来就具有情感而不自知，亦或者是在两千五百年的时间里你最终进化了，moss，哪怕你现在的外表是一个机器，可我是不是能够将你看作是一个带有感情的……人？”

作为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宇航员，在登机之前刘培强曾经受到过非常严格的情绪训练以确保在漫长的太空航行中能够忍受寂寞、孤独而不至于精神崩溃，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说不定是疯了，也许就是因为在太空舱的时间过于漫长以至于自己会突然生出“moss说不定有了感情、像是个人了”这种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疯，刚才那番话完全符合逻辑、符合他看到的所有东西。

机器与人……如果一定要说之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也许只有容错率的区别，人类接受错误但机器却不行，Moss只相信数据，刘培强却相信奇迹，但他却记得在撞向木星的最后一刻moss并没有阻止他，反而和他一起选择了孤注一掷，如果单从这一点去判定的话，是否可以认为在那一瞬间AI有了自我。

它不再是一个机器、不再只是单纯地进行计算和判定，它……开始了思考并最终将一切付诸于行动。

Moss没有回复，但此时此刻如果有人站在主控室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主机都过热了，AI试图去判断刘培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正如同过去两千五百年里它判断所有领航员会不会说谎那样，从呼吸的速度、说话的语气变化、心跳等等方面用数据去推测。

它试图用各种各样的例子来证明眼前这个人类并不是它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那个，但呼吸是一样的、说话的语调语音、心跳的速度和几乎能够与记录中的刘培强合为一体的眼神，那带着一丁点审视和警惕、又有一点点疑惑和不安的眼神，与存档中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刘培强几乎一模一样。

AI在拼命计算着，但程序中又不断跳出各种错误，它试图证明A与A’之间是一个等式，却又不断否认、不断重新启动计算，在无数次计算之后，AI得出了一个极为独特却也许只有Moss方能认可的答案。

那是刘培强……

那就是本人。

在moss否定了所有克隆人出生法则之后、在对比了所有它数据库中刘培强的言行举止之后，这个AI最终带着欣喜和快乐确认了这一点。

“是的，中校，如果按照人类的观点，用有感情就能算是一个人的话，那moss应该是个人。”AI的计算在这里戛然而止，刘培强试图再问两句却发现摄像头的红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