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代号666

刘培强还记得阳光——虽然从时间上算这说法非常奇怪，但他人类追求光明的本能镌刻在DNA上，不会因为在星空中航行两千五百年而变化，那暖和的、能让人昏昏欲睡的光芒对于莫少华这一辈人来说完全是个抽象的符号，他们不能理解阳光的可贵，这一代人生活在底下实在是太久了，即使沐浴在人造太阳下，对他们而言那也不过是人工核聚变的产物，它空有其表、徒有虚名，没有人会珍惜这轻而易举就能被代替的人工产物，但对于刘培强而言却是曾经有过却再也不能见到却突然又失而复得的东西。

对于即将抵达的新家园，刘培强并非一无所知，早在航空站升天的时候地球上无数科学家就已经模拟过新星系的环境，新的太阳要比太阳系的那个小上一点，引力变小、放射性却强了很多，很难说到时候人类是否能不借助任何防护措施重新在地面上顺利生活。

“为什么是我？”他最终忍不住问道，刘培强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重要，比起航天站当时的其他同僚来说，他不过在高精密度器械维修上很有一套，而其他人——无论是马卡洛夫中校还是哈曼丹中校，他们各自也都有各自的绝活，而对于地球而言，没有一个人是重要的。诚然他的确影响过这个世界的进展，但那不过是众多努力中的最后一步、是点燃木星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牺牲和地面上诸多为了拯救地球而牺牲的人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两千五百年来不可能只产生了自己这么一个英雄，如果说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一个举动而被AI判定可以重活一次的话，moss的系统设置也未免太过小孩子气了，在刘培强看来，有无数人比自己更有资格重活一次，“为什么只有我？”他再一次提问道，“moss，你的运算结果到底是什么？”

Moss没有回答，如果有谁此时此刻站在主程序房的话却会轻而易举地发现，所有的主机系统都开启了，庞大的数据量在每个服务器之间流转，无数1和0试图计算出眼前这个刘培强和两千五百年前那位的区别。

DNA起不到任何判定作用，moss只能从呼吸、心跳、用词造句时的语气去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刘培强本人——这在其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对于Moss却非常重要，AI希望得到的结果也与刘培强以为的、莫少华以为的截然不同。如果有谁愿意去分析一下这漫长的、隐秘的、长达两千五百年的计算的话，他应该能够找到非常清晰的，肯定、否定、再次肯定、再次否定，周而复始，最终逻辑运算达成妥协的漫长历程。

它终于有了情绪，哪怕与人类多变又复杂的感情相比还略有不足，但moss在这两千五百年里，毋庸置疑地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没有人知道在领航员号的最深处，它曾经给自己准备过一具身体。

那是人工胚胎技术与电子机械最完美的合成体，与一般机器人不同，它会流血、有心跳，配备了各种普通男性应该有的身理反应，甚至考虑到人类的接受度，moss还曾经小范围地调整过它的长相和身高，只要一个按钮，这具身体就能轻轻松松地睁开眼睛，与普通人类一样在地球上生活。

但终究它没有选择变成他，因为它无法判断这种将自己变成人类的行为到底是背叛了人类还是出于某种善意、某种期望、某种AI不该有的期待。而当它将触角伸向人造人、试图让自己成为一个人类的时候，莫少华所说的事情便已然成为了现实，哪怕moss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抹消掉事实。

它从人类制造出的AI变成了一个神，又试图从一个神变成一个人。

Moss有了自己计算了两千五百年方才确定希望得到的东西。

它想得到爱。

一个死去的人类的爱。

它无法将这一切诉诸于口，莫少华不会相信、刘培强不会相信，甚至moss本身也无法确定这到底算不算爱。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应该只是一种单纯的执念、AI无法突破计算模式而选择用另一种算法去解释感情的存在，但moss又认为这应该是爱。只有AI才能拥有的、漫长到几乎无法看到尽头的，爱情。

它喜欢刘培强。

喜欢那个冲着它砸伏特加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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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觉得大家应该都懂这个梗，但还是说一下吧，666是撒旦的印记啊

其实都是启示录的梗应该有人GET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