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神造之物（中）

人类这种复杂的辩证思维moss是不能理解的，它先是推后了莫少华先生被判强制劳动一百个小时的判决，然后对整艘飞船进行了检索——不得不说反抗派在技术上还是很过关的，即使是断网手动更新，也依旧将几个主要部位的必要程序全须全尾一个不少地进行了修整，moss只需要更新地图、确认发动机及燃料的正常运作即可。

趁着moss检查的当口，莫少华紧急复习起了驾驶飞船的相关知识——自从五百年前Moss逐渐被神话之后，地球上就再也没有人乘坐飞船进入过那里，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末次世界大战令地球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人口变得更加稀少，不得不依靠人工受精卵来培育下一代，人类疲于奔命无法顾及天上的moss；另一方面是moss被神话后，它的存在成为了一个微妙的禁忌话题，人类一边享受着“神明”的赐予一边又下意识地拒绝承认神明为人所创造这一事实。两者相加的结果是人类与moss之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人类的飞船绝对不会靠近领航者号，而moss则始终尽忠职守，宛如联合政府依旧存在一样。

“我不明白，现在科技那样发达了，为什么我面前还会有至少五十个按键？五百年前的人就这么愚蠢吗？不应该应该还是全自动的吗？”这个年轻人将说明书翻了出来——这玩意儿在他发现飞船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在驾驶室了，但即使文字一样，懒散的现代人也早就已经习惯了用一个按键、一个指纹、一个声控语音来解决问题，而绝对不是那么多按钮。

“宇宙中有许多意外发生，自动导航虽然能够避免掉大部分危险，但手动操作依然是必要的，修理员莫少华先生，请系好安全带，飞船即将在五分钟后启动，考虑到飞船已有五百年未能正常运作，在起飞时及降落时会有较大的震动，请注意安全。”

莫少华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他有一点兴奋又有那么一丁点紧张，那种自己即将成为救世主的成就感和终于能够上天一游、达成所愿的成就感居然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更占了上风，不过这种想法五分钟后就彻底从他脑子里抹去了。

“m……o……s……s，你这是……在杀人！！！！！！！！！！”加速度和老式发动机所产生的颠簸让他差点晕过去，他只觉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像揉成了一团，眼睛里能够看到的只剩下模模糊糊的控制设备及……一本差点要砸到他头上的说明书，“moss我跟你说，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是想要灭口！你这是……”

天哪……这就是宇宙吗？

莫少华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他出生的地方，那是一片黑暗的土地，虽然在教科书上它曾经充满了蓝色和白色，人类理论上应该能够在太空中看到地球上人类自己创造出的建筑奇迹，但在历经两千多年后它显得沧桑又漂泊，好像一个疲惫的旅人满身尘土却还未找到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行星发动机的蓝色火焰是这太空中唯一的光芒，莫少华趴在窗口，已经完全忘却了刚才的晕眩和痛哭，只贪婪地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将这一切统统记录下来。

这就是宇宙，这就是地球……这就是在太空中看到一切的样子。

他眯起眼睛朝着极远处眺望，理论上再过没几年地球就应该到达既定的轨道，重新接受星球之间的引力，到时候某颗行星会取代太阳的位置给地球提供光和热，让这些从未见过太阳只能从书里窥见写过去的人类脱去机械、取下面罩，重新沐浴在温暖的光下。它会融化冰层最终将无数冤魂从千百年的冻土中解放出来。

这就是地球漫长旅行的终点，却是人类重新开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