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韦伯][枪教授]帝国伟业8

章八

 

韦伯觉得他的思路完全停顿了,伊斯坎达尔的话伴随着母亲死前的景象一遍遍在他脑袋里重复,满地的鲜血和可怕的血腥气让他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更加无法想象这一切是真的。

他试图否认伊斯坎达尔所说的每一个字,但对方认真的表情却已经让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碎了,他曾经学过的所有东西在现在显得完全没有用处,甚至连最基本的应答的能力都彻底丧失了。他不相信这一切、不相信伊斯坎达尔那所谓的坦白。如果要他相信这些,就等于否定了过去的一切,多久等于否定了自己这么多时间以来的信任。

伊斯坎达尔对于现在的韦伯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老师,更多的是如同心灵支柱一般的存在,他捂住嘴发出了一声哀鸣,那如同小动物垂死一般的叫声让伊斯坎达尔忍不住扭过头不去看他。红头发的大汉在犹豫了好一会之后伸出手试图将瘫软在椅子上的韦伯扶起来,但却被立刻推开。

“……听着小子,”在数次尝试无果的情况下他只好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眼里已经失去焦距的韦伯,“西里西亚和首都彼此都派出了杀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整个国家马上就将迎来战争。”他狠狠晃动了一下韦伯的身体,努力让他清醒一些,“当整个国家都陷入战火的时候,培拉也不可能幸免,既然你已经决定站在皇帝陛下那边,那么就可能迎来周围所有人的夹击,如果、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记得越过森林来找我,听到了没有?” 

韦伯这时候才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摇摇晃晃的坐直身体,伸出手再一次推开了伊斯坎达尔,“不、不用,感激不尽。”比自己老师矮小上很多的年轻大公用尽一切的力量控制住仅有的理智缓缓答道,“我、我不要这种同情,”他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语无伦次的试图表达出自己所有想要说的话,“你现在算什么?告诉我一切……为什么要告诉我……看到我这样很好笑吗?彻底毁掉我的家的人竟然跑来当我的老师,在我以为得到了拯救的时候……”却将自己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韦伯很清楚,与其说自己是憎恨眼前这个人,不如说是更憎恶始终相信那个人的自己,“明明……我就怀疑过你的来历,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人会觉得帮助我是正确的呢?明明……我就是个大傻瓜。”他哽咽不止,却依旧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他抓着衣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依旧觉得呼吸困难,悲痛与怨恨彻底的夺走了他的思维,他已经失去了和人交谈的理智,这点伊斯坎达尔非常清楚。

红发的大汉垂着手看了他良久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准备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揉了一下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年轻大公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保重便跳下了车。

韦伯抬起头隔着车门看着伊斯坎达尔,两个人之间默默对视了一会,但很快便被随后而至的马蹄声所打断。有几个骑着马的一身劲装的男人从后面疾驰而来,将马车团团围住,韦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伊斯坎达尔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对方和他相当熟稔。红头发的大汉和其中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转头朝马车看了一眼,韦伯可以感觉到伊斯坎达尔还想和自己说一些什么,但他却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年轻的大公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马车的角落中,隔着薄薄的门板,他可以听到外面马匹来回移动的声音,在一阵嘈杂声之后是群马嘶鸣的叫声。

他知道,伊斯坎达尔离开了。

接下来的旅程对于韦伯来说毫无意义,曾经还在王妃的公馆里,他无数次的想象过如果能够回去,一路上要和伊斯坎达尔说些什么,比如上次没有说完的魔法师先生、还有持枪的骑士,他还想知道伊斯坎达尔所说的佣兵团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为什么会是伊斯坎达尔?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他不止一次思考过,为什么那时候伊斯坎达尔不杀自己,按照那位先生一贯的理论,留下自己这个“祸害”对于他的安全并不是一件好事,同样他也至始至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伊斯坎达尔会愿意回来教自己。如果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不是更简单吗!

年轻的大公最终死于大臣的争权夺利,在一杯毒酒之下缓缓倒在地上。这难道不是最精彩的戏码吗?适合于每个剧院连环上演,这个剧本说不定还能吸引几位夫人的哀叹,她们可能拿着手帕抹抹眼角发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叹息。 

为什么不让这一切发生?为什么还要回来教自己?只为了……不,自己根本就不配当他的对手,根本就不配。

对于与自己仅有一片森林之隔的叛军,韦伯知道的并不多,只依稀听玛莎奶奶说过在森林的那一边有一群强盗,非常特殊的强盗。到底有多么特殊,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那群人偶尔会从森林的小道里来自己的公国,买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或者借道到其他地方去。他们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军队,就如同临近镇上互相串门一样,从来没有给人过任何威胁。

为什么,伊斯坎达尔要打破这样的宁静,韦伯非常不明白,他在马车里辗转徘徊,反复思考,却始终没有得出结论。对他而言,伊斯坎达尔依旧是个谜,是一个他怎么也看不透的谜团。

马车继续在路上飞驰,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的同时,韦伯也知道自己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却不能带给他半分快乐。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伊斯坎达尔的家,不知道如何过接下来只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无数次的质问自己,为何要为那个杀人凶手心痛,伊斯坎达尔的重要程度不应该超过自己的父母了吗?这是不对的!这根本就不应该!

但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痛苦,无法让自己停止悲伤和绝望,这种被背叛、被伤害的痛苦甚至要比自己父母死的时候还要可怕。

马车最终在自己的城堡门口停了下来,韦伯并没有立刻下车,他隔着车门,用于看着伊斯坎达尔离开时候一样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城堡。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

韦伯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推开门走出了马车,“把马车里所有的书都烧了。”他板着脸对迎上来的侍从下令道,“伊斯坎达尔不会再回来了,他的房间从此以后锁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彻底断绝与那个人曾经有过的一切关系、将他的一切从自己生活中铲除,这样……说不定就可以忘记他。没错,只有彻底忘记他、当他从未存在过一样,自己才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不会因此而感到悲伤,就可以彻彻底底的做韦伯·威尔维特,而不是那个始终希望得到伊斯坎达尔帮助的傻乎乎的小子。

这里是自己的公国,只有靠自己才能保护它。他一路快步前行一边发布着各种各样的命令,最终在将要踏入书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那个……寻找我父母凶手的告示,撤了吧。”既然已经知道凶手,那么再挂着那个告示就变得毫无意义。如果只有杀人和被杀这两种关系,韦伯可以毫不犹豫的拿起剑索要对方的性命,但自己没有办法朝着伊斯坎达尔举起剑。

“我……肯定会下地狱。”他垂着头靠在门上看着自己的老管家,“忘记了父母的仇恨,甚至下意识的给凶手找借口的我,肯定是会下地狱的不是吗?”他无法原谅伊斯坎达尔对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无法原谅不准备向凶手复仇的自己,“我会下地狱的,背叛了父母,决定忘却仇恨,放任凶手离开的我,肯定会在地狱的最底下忏悔直到世界末日。”

管家先生试图说些什么,却看到那位大公抬起了头,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用为我担心,我……挺好的,倒是有件事情我想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朝窗外看过去,在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另一头就是叛军的所在地,“那里……”他指了指那边,“叛军到底是什么?玛莎奶奶以前告诉我,那边是一群很特殊的强盗,但他们从来没有抢过我们的东西,显得就和邻居一样安全无害,但他们是叛军不是吗?到底背叛了谁?”

管家微一愣神,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小主人的失态、伊斯坎达尔的身份与森林另一边的那些人的联系,“殿下,难道说……”

韦伯摇了摇头,他不准备回答管家即将要说出口的问题,伊斯坎达尔的事情他宁可作为一个秘密、乃至于当一个梦来处理,曾经有过的准备和那个人并肩前进的梦想在彻底覆灭之后,虽然痛苦却依旧想把它当成人生中的最闪光的一个回忆,韦伯不希望听到有斥责或者反对的话从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口中说出来,“我……只是好奇而已,他们一直在森林的那一边,而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玛莎奶奶告诉我他们是一群很特殊的强盗,可是如果是强盗,他们为什么不来抢我们?”

“他们一开始的确不是强盗,事实上现在这里的老一辈也不曾将它们当成强盗看待,那些是贵族,大贵族。”管家先生说到这里,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应该说他们曾经都是大贵族,就如同殿下你所想的那样,他们全都是被流放了的贵族。”

流放这个罪名在韦伯的印象中还未曾见到过,但它所包含的意思却是让人极为心惊的,韦伯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那么……就是说,他们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过,比如说谋逆、行刺皇族或者是……背叛吗?”

“并不只是如此,少爷,”管家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事实上还有阴谋,以前流放的人是否犯下罪孽这点暂不做评论,但流放到培拉的人的确是冤枉的。”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甚至要追溯到先先代皇帝的一些隐秘,韦伯将管家先生说的一切话最终归结为一个有关于女人、权利、背叛和嫉妒的故事,当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有人胜利有人失败,胜利的人登上王位、失败的人被流放到了这里。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年轻,跟着您的祖父在首都,当时整个首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等待着最后的结果,那时吉尔伽美什殿下才只有两岁。”管家先生的回答让韦伯忍不住抬起了头,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抓住对方话语里没有说出来的一些话,如果说先皇当时只有两岁,那么事情也就是二十三年之前发生的,算一下年纪,“……爷爷……你一开始就知道伊斯坎达尔是谁对吗?”

没错,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伊斯坎达尔之所以能够成为自己的老师是因为古兰爷爷的推荐,自己也曾经好奇过这两个人的关系,但因为双方都保持缄默,所以没能得到答案。

“不、不是的,少爷,老爷和夫人的事情也是刚才因为您的太过失态而让我略微的猜到了一些,在事发的时候我的确疑心过对方,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事发之后您的权利被彻底架空,之后那位先生突然找了上来,说要当你的老师,第一次我拒绝了,但接下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不能看着您就这样被人欺负,最终我同意作为介绍人,让他进入城堡成为你的老师。”管家的一番话让韦伯越发痛苦,自己的无能甚至让敌人都看不下去了的认知让他再也无法忍耐,“出去!出去!告诉所有人,从此以后那个人的名字……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起。”

自己是个无能的蠢材、是一个连敌人都看不下去的笨蛋,就如同一个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对于现在的培拉而言,绝对不能有一个郁郁寡欢的大公,在现在这种阴云密布的局面里,只有前进才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这话说的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对于整个乌鲁克而言,培拉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太多的产出足以应对接下来极有可能出现的大战,甚至也没有多余的人可以作为士兵。如果按照西里西亚的做法招募佣兵团也没有足够的财力。

战争耗费的是人和金钱,没有这两样东西就只有败北这一条路,而韦伯不想投降,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到一条可以赚钱,而且是赚大钱的机会。

当然这种机会从一开始就存在,当然高收入的同时带来的也是巨大的奉献。

培拉在国境线边缘,毗邻菲奥特山脉,与邻国一山之隔,这里经常有各种各样的走私贩来来往往,这是公开的秘密,哪怕是父辈乃至于祖父辈都未曾想过将这群走私贩子消灭掉,培拉每年财政收入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由那群走私贩子贡献出来的。

他们贩卖各种各样的东西,生活物品、马匹、金银珠宝乃至于女人。

当然最后那个是被严厉打击的。

韦伯也在认真的思考走私这件事情实行起来的可行度,他想要贩卖的是比那些走私贩子们所要交易的更加危险的东西——武器。

培拉盛产树木,其中有一种树是作弓箭最好的材料,一般来说这些木料最终都会作为贡品送到首都,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如果将它们作为交易物品,让走私贩子穿过菲奥特山脉直接进入邻国,那么将带来大笔的利润,那些钱足以将整个培拉彻底改变,不不,如果让走私贩子进行这件事情可能走漏风声,只有……自己亲自跑几次才行。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测就可以视为叛变处理,但现在韦伯别无选择。

作为一个想到就要做到的、有足够干劲和勇气的年轻人,他照着自己的思路很快就对自己拥有的存货做了清点,如果按照黑市的价格,这里所有的木材可以换到三年到五年培拉财政的总收入。当发现这样一大笔财富就静静的躺在自己城堡地窖的时候,韦伯内心充满了雀跃、兴奋和无名的恐惧。

可是他的这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并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小主人因为种种可以推测得到的原因而导致精神失常,在他们看来这种疯狂、毫无理智的主意毫无意义,管家先生用一种少爷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做生意的眼神默默的看了他一会最终将他带出了地窖。

这种举动让韦伯很是苦恼,他有一种被彻底漠视的感觉,伊斯坎达尔的事情也好、走私生意也罢,还有极有可能要发生的战争如同一个有一个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承认自己的想法天真而荒唐,但……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作为年轻的、从各种意义上还暂未成年的孩子,天真永远与勇气并驾齐驱,当然这两者一旦在权利和欲望的催化下最终会进化成任意妄为。

韦伯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极不理智,但他毫无办法,他不想就这样束手待毙,那种渴望着成就一些事业让某人看看的想法盘踞在他的脑海中,彻底的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在三天之后,他一个人以一种年轻人独有的有勇无谋走进了菲奥特山脉。

他并没有到过山另一边的地方,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山上到底有多少小道他是相当清楚的,按照他的速度翻过山脉大概需要十天,考虑到补给和一个人行走的危险度,韦伯并不认为直接穿过山脉是个好主意。他知道有个地方聚集着一批走私贩子,这个季节他们往往会游走在山脉两端,贩卖各种农作物种子。

现在这个季节天气很好、如果不出意外一路上也会进行的很顺利,如果自己许以一定的金钱作为报答让他们带自己过去,说不定可以成功。这是极为冒险的想法,韦伯也清楚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出门过,但他想试试看、想看看自己在没有别人……特别是伊斯坎达尔的帮助下,可以做到哪一步。

当然,他的周详计划的确在一开始带给了他成功,虽然走私贩子们对带上一个小孩子上路有些介怀,但最终在少许金钱和答应一路打下手的作用下,对方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略有些麻烦的要求。

但当真的上路的时候,韦伯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过天真了。

他不习惯、应该说非常不习惯没有人在身边的日子。

走私贩子的生活里充满了韦伯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怪异味道的烟、劣质的酒、粗话和各种粗俗的举动让他不知所措。那些人吃的东西和用的东西乃至于睡觉的地方都让他束手无策,但现在韦伯并不是培拉的大公,而是一个普通果农的儿子,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单身一个人已经非常危险,如果再被对方看破身份,得到的绝对不会是尊重。他曾经看过不少书中描写过成为俘虏的贵族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比起那些侮辱可能死亡还是幸福的。冲着这一点,他收敛起所有的不适应,小心翼翼的坐在火堆最远处的角落里打量着所有人的面孔。

他的这种小心谨慎的确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那群走私贩子眼里,这个小子不过是一个要去邻国镇上买些特产药给母亲的小孩子,这一路上虽然还要供他吃饭但也算是一个免费的劳动力,自然不能算是一个有威胁的人物。很快他们便打发韦伯往石头后面的一个避风处躺着,并且告诉他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出发的时候。

不得不说年轻的大公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足以让所有人惊叹的忍耐力,他毫不在意的用披风把自己牢牢裹住然后躺在了地上,虽然这让他极为难受,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一切不适合这个时候发挥的想象力,果断的闭上眼睛,将硬邦邦的地面当成自家温暖柔软的床。

就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一阵不同寻常的马蹄声响了起来。韦伯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只看到远处森林里突然窜出了几匹马,走私贩子们显得很惊讶,他们中的几个跳了起来迅速的拔出了武器,但很快又放松了戒备。

“这么晚了,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帕迪卡斯大人,难道山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个被成为帕迪卡斯的人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说道,“我的主人想问问这几天有陌生人要过境吗?最近时局很乱,我的主人不希望有多余的人穿过这座山。”

韦伯根本不需要看对方也能猜到那个人的身份,在自己的公国里并没有一个叫帕迪卡斯的人可以被尊称为大人,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他根本不了解的森林那边的伊斯坎达尔,显然自己那个曾经的老师所拥有的势力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他并不清楚那个叫帕迪卡斯的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能屏息凝气的躲在石头后面静静的听着,他摸不透那个人这段话里的意思,如果这座山脉被伊斯坎达尔当做所有物的话,按照那个男人的性格应该压根什么都不担心才对,为什么还会特地派人来这样嘱咐一句呢?

虽然他想过可能是伊斯坎达尔发现自己不见了,但这个念头不过持续了一秒便彻底的被他抛诸脑后。自己的确是撤销了通缉令,但不等于说自己会原谅那个人对自己做出的一切,杀掉父母的仇恨、玩弄自己的仇恨……绝对不能原谅他。

帕迪卡斯并没有逗留太久,他说完话之后很快就离开了,留下那群走私贩子说个不停,他们行走在这片大陆上,对局势看的并不比其他人差,显然对未来他们和伊斯坎达尔持有一模一样的观点。

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

韦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现在双方的形势确实相当危急,但王妃并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如果只有钱而没有其他后续步骤,贸然打起来对西里西亚没有任何好处,这点王妃知道、宰相也应该知道才是。

双方肯定不希望西里西亚到自己手里的时候破破烂烂,那个富饶的地方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是整个帝国的重要资金来源,所以这场仗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打起来,但这个话题在现在并不适合讨论,一个果农的孩子根本就不该知道那么多。

韦伯保持缄默再一次躺在了地上,但帕迪卡斯的声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无法停止去想关于伊斯坎达尔的所有事情。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不应该将自己的所有关注力全都集中在一个坏蛋的身上,无论那个人有多么凄惨的过去,不等于他有理由夺取自己的父母。

整整一夜他都无法停止思考,直到太阳从山的另一边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作为跟随着这支走私队伍的果农的儿子,他开始帮着把所有的种子搬上车,然后作为押韵一路走在最后。

这批人不过是走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路上非常顺利,领路的也是老手,总在最恰当的时候宣布休息,但韦伯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虽然没有亲自搬运过农作物但也知道一袋子的种子不应该这么重,那里面就好像灌了铁一样,当他每次想要去摸一摸的时候都会被领路人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这让他很是犯疑,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个时候正义并不重要,明哲保身才是最佳的处事方针。

但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对方的行事也开始毫无顾忌起来,虽然在自己面前他们还略有些收敛,但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了不少奇怪的风声,韦伯略微的听了几句,却没有听明白,他们之间使用了一种暗号,每当提到那个叫普拉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彼此都会放声大笑,这让韦伯感觉很不好,他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已经提高了警惕。每天晚上他都等到周围所有人睡着这才闭上眼睛。

虽然还什么都未曾发生,但他已经能够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在听到他想出来的主意的时候都持反对意见了,走私贩子哪怕只是走私种子的走私贩子都是绝对危险的,他们和强盗不同,背信弃义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说还能相信强盗的誓言,那走私贩子的话简直就是一个气泡,刚刚升起就会在空中破裂。

韦伯的克制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他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压到了最低,彻底的做到了不多说一句、不多做一件事情,哪怕别人用带有试探的话语盘问几句也能圆滑的找到托词。

这样走了七天,走私贩子们对他略微的放松了一些警惕,这也让韦伯最终逮着一个小空子可以去看看对方到底在运什么东西。他趁着大部分人去打猎的时候,伸出手在其中一个袋子上摸了一圈。

在种子下面他可以感觉到里面藏着的是一个方形的盒子,考虑到重量那个极有可能是铁制的,可是这样重量的东西并不适合翻过山岭这样搬运,他想搞明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需要这样包装。

也就在松开手的那一瞬间,韦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细微的魔力。

那一瞬间,他猜到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了。

两国交恶多年,边境地正规贸易已经停滞多年,但商人从未停止过打开贸易之门的脚步,走私在两国边境愈演愈烈,规模日趋壮大,甚至到了只要有钱没有弄不到的东西的地步。但有一样东西是双方绝对不能交易的,这并不只是官方的意见,也是所有走私商人的共识。而现在那个绝对不可以出现的东西极有可能在韦伯眼前这个装满了粮食种子的口袋里。

对于那个东西,韦伯并不很了解,他只知道官方标名称是魔石,肯尼斯先生更喜欢称呼它们为破石头,在公馆的时候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过那东西就和破烂一样没啥用处,但虽然他一再这样宣称,可韦伯还是能够发现他身上带着那东西。

一开始魔石只是魔法师的护身符,由于近战能力的低下,他们经常在身上放一些灌入魔力的水晶作为防身物品,但很快人们就发现了它的不稳定性,当几个魔石上的魔力属性互相克制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引起剧烈的爆炸,这种极为危险的物品目前是时钟塔公布的需要极谨慎使用的魔法制品,同时也是整个大陆名列第一的交易禁品。

这里有三十包种子,但真正有这个盒子的只有四个袋子,考虑到那个东西的难易携带和危险性,应该每个盒子里只有一块魔石。但这样四块就足以撕开培拉的武装防备然后长驱直入……

战争,即将开始。

不是内战,而是侵略。

当韦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充满了恐惧。他并不是没有想象过如果发生战争自己应该怎么办,但培拉对于巴比伦来说太远了,没有人会在打得火热的时候从遥远的首都发兵到这里。但现在却完全不同,邻国与自己这里只有一座山的距离,只要日夜兼程只要七天,不,六天就足够了。

到时候,这些该死的水晶极有可能被安置在极为隐秘的地方,然后可能是一只猫、可能是一只老鼠,只要它接近它们,用爪子或者鼻子碰触它们。然后就是剧烈的爆炸。

培拉将化为一片火海、而自己则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绝对不行,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让它越过这片山脉到达邻国、绝对不能让它成为日后毁灭自己公国的利器。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被人一把抓住,“小子,这东西可不是你能碰的。”走私贩子中的一个抓住他,“别对我们的东西太过好奇。”

“……是的,先生。”韦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表情尽量的往正常的方向靠拢,“您刚才也看到了,那个袋子快要掉下来了。我只是……”

“不用你多事,到一边去。”那个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去帮你母亲买药的份上,绝对不会带着你上路,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山里要少掉个把人并不是难事,这话老子今天先告诉你。这是第一次提醒也是最后一次,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当然,先生,我会记得你的话的。”韦伯跟在他后面朝着火堆走去。

他必须等,等最合适动手的机会。

年轻的大公靠在石头边上,装作疲倦不堪的样子裹住披风一动不动,他的手里紧紧握着藏在内衣里的小匕首,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一直以来始终带在身上,这个时候他祈祷着这个东西可以带给他勇气、带给他胜利。

他其实相当清楚,哪怕拿到盒子、带着魔石,自己也未必可以顺利的从山林各种小路里找到正确的道路,而迷路和找死没有区别。他掂量过那四个盒子的重量,在没有搬运工具的情况下行走于崎岖的山道、黑暗的森林中是根本不可能走远。

他闭着眼睛试图回忆整个旅程行进到现在一路上走过的所有地点,希望可以回忆起每一个拐角和标志物,回忆起自己走过的每一步。可是这个实在太难了,他根本就做不到将走过的路如同地图一样完整的复制并刻在脑子里。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韦伯眯着眼睛看着周围,他们大多已经睡熟,只剩下一两个靠在火堆边上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默默的告诉自己,得再等一等,等到那两个人也昏昏欲睡的时候才行。他装成翻身的样子,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却敏锐的发现应该在另一边石头上靠着的领头人不见了,原本他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地上只留着一个黑色的大斗篷。

这让韦伯感觉极为不妙,他下意识的朝着后面看了一眼,便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地方,这种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但整个走私队伍并没有任何慌张,躺在地上的人打着哈欠慢慢坐起来,朝着黑暗之处挥了挥手。

韦伯也跟着一并坐直了身体,在火光下,他可以看到只有最前面牵着马、披着斗篷的黑衣人和旁边站着的走私贩头子,这种场景让他瞬间领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交易即将进行,就在这里,此时此刻,而这也迫使他必须马上下定决心,采取行动。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来到了火堆旁边,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甚至还有人让出一条道来让这个不该掺和这件事情的小子到另一边去蹲着。这是一个好机会,韦伯默默的想到,他虽然从未学习过魔法,但跟着肯尼斯先生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也懂一些小手段。

他垂下手,准备对着火堆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却听到那个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为什么要突然提前交易,这个时候的山林地形有多复杂我以为你是懂的。”

“当然先生,”头子含笑说道,“但事出紧急,只能提前让您上山,事实上在我们出发的时候遇上了帕迪卡斯大人,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开始巡山了,如果被他们发现,有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我想先生您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出现什么变故吧?”

“……当然、当然。”那个人点了点头,也就在这一刻,韦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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